岁月如水,人情如风。生活需要沉淀和成熟,感情尤是如此,好比经冬的河水,冰澈而晶莹,却在一脉脉潺潺流动中,融化着许多凝固的激情和波涛,就象肖石和常妹。
尽管被逐之门外,但肖石没有气恼,隔着一道门,仍能清晰地感到小女人那种熟悉的气息,有些不同,多些柔婉。只是他实在没想到,常妹会耍小脾气。他本以为会很顺利,也很正常地看到想看的资料,整个刑警队,任谁都会二话不说。
经冬的江水虽然明快,却仍会偶尔跳起一朵小浪花。
常妹背靠着门,怀揣着一颗跳动的心,一双大眼睛不安地左右转动着。那个意味着真正分手的越洋电话之后,她告诉自己要坚强,丢了的就是丢了,找不回来了,应该面对该面对的生活,而不是揪着过去瞎转悠,那样很傻。她做到了,很平静地上班下班,虽然很寂寞,偶尔也会悲伤,但也会快乐。她很欣慰,生活实实在在地继续了。
至少,她了解,把悲伤留给自己,并非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。
可真正面对爱人,心内喜悦和激动仍难以抑制,就象第一次相见重现。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好委曲,好不平。她不是不能接受分手,而是难以接受现实。感情分明仍在,可现实却残酷地变化了。难道世上一切都可能是真的,只有爱情不能?她不明白。
曾经的情人隔着门,心曲款款暗通。
“常妹,别闹了,我是来办正事的。”肖石了解小女人,当然知道她在制气,可现在不是制气的时候。
常妹没说话,眼中泪花朵朵。更委屈了。大宽公司的事故震惊全市,她当然知道,可她宁愿爱人专门来看她,哪怕是办事顺便看一眼。
“常妹。快把门开开。”这小子有些耐不住了。
常妹噘了一会儿嘴,慢慢转过身扶上门锁。生气归生气,委屈归委屈,爱人的事情,肯定不能不管。
一个身影从楼梯拐角处一闪,奔楼上而去。“常妹,快开门,要不别人该笑话了!”肖石左右逡巡了一下,幸好没人看见。
小女人一只手已扶上门锁。就要开门,闻言一愣,随即又羞又恼。
“你也怕笑话!你跟那么多女人不清不白,我还成了负心人,从你修车到现在,我一直被人笑话,你怎么不说!”常妹怨气十足,瞪眼怒道,“我今天死也不开门。你走吧!”
“常妹,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。”肖石摇了摇头,苦口婆心道,“现在我要查地事,关系到十几个人的生死!”
“跟我有什么关系!”常妹气鼓鼓地坐回自己的位置。
肖石苦笑愣住。虽然隔着一道门,还有一段距离,他却清楚地听到了小女人气唿唿的喘息声,仿佛看见小女人鼓着腮生气地样子。
肖石叹了一口气,对着门缝问道:“常妹,这就生气了?”
“你管不着!”常妹没说话。别着脸眼圈红红。
小女人当然不是真生气,只是伤心,好深的伤心。爱人来了,却是为那个老女人,她很难受。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多,得到的却很少;她一而再地相让。现在却一无所有。她可以觉悟着离开,却不能心安理得。这辈子都不能,因为爱。
问世间情为何物,总是相见争如不见,有情还似无情。
肖石再叹。跟常妹在一起那么久,他很了解她,也很清楚小女人这一刻在想什么。他转身靠着门,仰面叹道:“常妹,你不开门就算了,那个资料我先不查了。不过我想跟你说几句话,心里话。”
常妹依旧没说话,歪头去看门。
肖石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“常妹,我们在一起一年半多,时间不长,也不短,但我们都不小了,换了别人,可能早该结婚了。这是我不对,我不好,让你失望了。”
常妹眼泪哗地流了出来,忙捂着嘴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
肖石继续道:“我们分手是你主动的,但那个时候你乱了方寸,其实不能算数。可那个时候我也很伤心,很失望,最重要的是我累了,真的很累,所以不想再继续了。如果真要在我们之间追究对错,我们都有错,又都没错,只是我们不同的地方太多。”
“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。我只想告诉你,虽然头疼,也恼火,但其实我并不介意,很喜欢你生气胡闹的样子。”
常妹泪眼迷蒙,两人曾经地快乐、温馨和吵闹,都在这一时刻向他涌来。她不自觉地站起身,无言地向门边走去。
肖石很感伤,很投入,说不出什么滋味。顿了一下,他收拢情怀又道:“常妹,人活着都图个稳当,图个消停,喜欢是一回事,一起过一辈子是又一回事。不是每个时候都适合胡闹,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。可以的话,以后把脾气改改吧。”
常妹泪流满面,再度扶上了门锁。
世上有很多幸福的夫妻,但能真正相互理解包容的却凤毛麟角。婚姻和爱情从来不是一回事,家庭幸福也不是数学公式,要么依靠,要么征服,永远不会存在真正意义的中间平分线。否则就是鸡飞狗跳,然后长期冷战,最后归于习惯,凑和着过一辈子。
生活的幸福,哪怕是依靠、迁就,也是心甘情愿的快乐,只是旁人永远不能领会,也不会懂。或许有些悲哀,但这就是真实的生活,我们所有人生活的真实世界就是这样。
生活很复杂,幸福很简单,只是懂地人却不多。
“肖石,怎么还没进去门?”秦剑锋突然从办公室内探出头,有些诧异。带点儿坏笑,远远地看着他问。
肖石在外站了好一会儿,很幸运地走廊一直没人,没想到这老小子突然冒出来了。“哦。我……”肖石一怔,身后的门忽然开了,他没防备,立刻向后倒去。
“呀!你……”常妹听见老秦的声音,忙擦了一把泪,伸手把门拧开,却没想到爱人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向她倒来。
常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,勇敢地去扶;肖石靠着门,身体的重量完全靠门板支撑。门一开,直接就砸到小女人身上了。
肖石退了一步,伸手想把住门框,将身形稳住,可常妹扶不住他,笨手笨脚却把他从身后抱住了,他仓猝之间,哪里能扶得紧。肖石在上,常妹在下。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。
秦剑锋嘿嘿一笑,把头缩了回去。
肖石在常妹怀里,摔得四脚朝天,背后小女人饱满地胸脯,依旧那么熟悉;常妹被重重压在下面,大屁股生疼生疼,差点儿没摔成八瓣,幸好肉比较厚。
“你没事吧?”肖石回头,看着小女人犹有泪痕哭丧的脸。
望着近在咫尺的爱人,常妹心澜狂涌。再也抑制不住心内的感情,搂上爱人地脖子就吻了过去。
“哎,常妹,门……”肖石大惊,再说门还开着呢。
小女人什么也不顾,吻上爱人地唇。张嘴就把小舌头灵巧地伸了进去。这是一种罪恶,但曾经很熟悉的感觉和感动却无法拒绝。肖石一脚把门踢关上,同时半拧着身,抚住了常妹的脸,无奈而认真地应承了。
两人躺在凉凉的地砖上,很温柔地亲吻,两舌在口腔中分享彼此唾沫的味道。渐渐地,常妹眉眼深锁,娇嫩诱人的身体开始发热,口鼻间开始发出细细地呻吟声。
“行了。”肖石适时地将小女人推开。
常妹睁开双眼,两睫剪剪,羞喜交加地望着爱人,动人的脸蛋丽色娇晕。肖石心头一跳,忙起身把她拉起;常妹脸上发烫,这一吻地感觉比第一次还要让她心动。
两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都觉得有些不自然。肖石道:“常妹,时间不早了,赶紧帮我找资料吧。”
“你要什么资料?”常妹看着他问。
“找个叫苑紫枫的女人,七十年代后期是市委秘书。”
“你等一会儿。”
“好。”肖石望着小女人丰满的身姿进到后边。
常妹点头,很快又出来,递给他一只纸色泛黄的档案袋。肖石抑制着心头的跳荡,打开抽出,一张一寸黑白照赫然映入眼帘。
这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,面带一丝微笑,双眸似在含情凝睇。这女人确实跟周海敏很象,但又不象,因为气质,尽管只是照片,但那份淡雅脱俗仍让人感到难以描述的貌婉心娴。这感觉很熟悉,象谁呢?肖石不用想,这感觉象玲儿,很象很象。
第一次见到可能是母亲的人,肖石地身躯不自觉地微微颤抖。
常妹凑着头看了半天,问道:“这女人是谁啊,怎么看着象……”
“象周律师,对吗?”肖石笑问。
“嗯。”常妹很认真地点头,忽然又望着他道,“我才发现,除了脸型不同,这个女人跟你也挺象的,她到底是谁啊?”
“可能是我生母。”肖石答。
小女人立刻张大了嘴巴,半晌才道:“可是……你不是说跟大宽公司那个砸人事故有关吗?就算她是你妈,可她、还有那个姓周的律师,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?”
“我也不知道,所以才要调查。”肖石暗叹一声,把档案袋递过,“帮我复印一份,我拿回去慢慢研究。”
“好。”常妹没再追问,看了爱人一眼,向复印机走去。
东西印好了,肖石检查了一下接过。小女人两眼巴巴,不舍地望着他。肖石苦笑,却不知再说什么好,只得道:“常妹,别想太多了,我该走了,今天谢谢你。”
常妹不以为然,可怜兮兮道:“肖石,本来我都已经想通了,可你一来,又把人家搞乱了!”肖石哭笑不得,随即温柔道:“还说呢,你要是早给我找出资料,哪会有那么多事?”
常妹没说话,望着他一脸无奈。
“好了,我走了。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,还是原来那个号。”肖石转身想走。
“哎,等一下!”常妹忙拉住。
“什么事儿?”肖石回头问。
“嗯──!”常妹沉吟了一下,仿佛欲言又止,“我想问问,你既然要跟杨洛结婚,为什么要骗我说和老女人?”这个问题憋了她很久了,如今不吐不快。
肖石一怔,不解地道,“还有这事儿?你听谁说的?”
“还遮遮掩掩,你都要跟人去欧洲旅行了!”小女人噘着嘴,酸熘熘道。肖石终于明白了,平静地道,“常妹,这只是很普通的旅行,你别瞎想!”
“我瞎想!杨洛什么都告诉我了!她说快和你结婚了,春节回家都通知父母了,是那个老女人帮的忙,说让她做你的新娘!”常妹又习惯性地瞪起双眼,开始不平了。“你跟谁结婚我现在也管不着,可你干嘛要骗我,还和别人一起骗我!”
肖石这才真正明白,不禁苦笑不已。这个杨洛,他彻底无语。
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常妹气恼至极。
肖石暗叹一声,冷静了一下道:“常妹,我真没骗过你,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至于杨洛……还是那句话,你别想太多了。”这事还确实不好解释。
“我就是随便问问。”常妹轻叹一声,没再追问。这些事绕了她快半年了,事到如今,也懒得再问。
“那我走了。”
“再等一下!”小女人扯住他,红着脸道,“肖石,过段日子就是我们……我们两周年了,反正你现在也乱七八糟,到时候咱再做最后一次爱,做个了结,也算是……算是纪念一下,好不好?”
常妹旧事重提,肖石啼笑皆非,咽了咽口水道:“那可不行,那样我就犯错误了,还是不要纪念了。”说完出门熘掉,只留小女人在房内恨恨跺脚。
芝麻开门,是阿拉伯的神奇传说;肖石和常妹的开门故事也很神奇,至少,无论去或留,他们从此可以轻松面对。